巷子就那麽點兒窄， 亂作一片的間隙，胡維沖著葉縝腿狠狠就是一口。

旁邊一個胖子撲過來攔他，胡維邊吼邊給了他一巴掌。

本身從那個小窗戶沖出來就夾掉一層毛了， 現在再從胖子身下鉆出來， 毛都要掉沒了。

胡維腦子根本就沒法正常運轉， 憑本能竄到了何塵身邊。

何塵一腦袋血看得嚇人， 但勉強還沒完全失去意識，剛才那個被扇了一巴掌的胖子過來扶他。

“何塵沒事兒吧？”胖子嚇得手抖。

何塵擺手， 胡維一瞬間分不清現場誰是敵誰是友。

光看見個留非主流頭的瘦子揍人了，葉縝腿上被咬得全是血，瘸著去攔非主流：“瘋子別打了，待會兒警察來了！”

地上就倆人，年輕的那個倒著一動不動， 老點兒的那個跪著，給揍得滿臉是血。

救護車警車沒多久就來了， 非主流跟地上那兩個人一起上了警車，其他人上救護車。

“大方。”何塵上車就說。

“知道知道，”胖子拉他手，“到地兒我就聯系方定， 你先睡會兒。”

車上醫生護士給何塵緊急止血， 胡維蹲在旁邊，動都不敢動。

像是一動何塵就突然死了似的。

何塵眼睛剛閉上，就又睜開了，盯著胖子：“我狗。”

胡維一聽就激動， 何塵腦袋沒法動， 他就嗷嗚了一聲表示自己在。

“知道知道，”胖子摸了摸胡維腦袋， “我幫你照顧。”

何塵像安心了，但閉眼又睜開了，只能盯胖子。

“你是不是怕自己死了？”胖子看著他，“沒見過世面！”

何塵笑，“我就是特別暈，腦袋涼。”

“這樣，要不把你銀行卡密碼告訴我得了。”胖子說。

“做夢吧。”何塵這回真閉上了眼睛。

葉縝就坐在對面，一直沒說話。胡維不清楚自己到底咬錯人沒有，他也覺得特別暈，腦袋涼。

就迷迷糊糊看見胖子偷偷抹眼淚，再轉頭一看，葉縝臉沖著車外，眼睛濕的。

何塵傷比想象中要重，下車就推急救室。

胡維蹲在綠晃晃的醫院長走廊中央，只覺得特別恍惚，看胖子簽個不知道什麽承諾書的時候更恍惚。

不是剛才在車上還說話還笑嗎，何塵個智障都還沒轉頭看他。

胡維一直往前走，整條狗伏在了急救室門外，看裏面灰蒙蒙的，什麽都看不見。

你爸爸還七個任務沒做完，你可不能就這麽死了。

你說不想養別的狗了，可你爸爸是能說換主人就換主人的。

胡維就跟卡了刺兒似的，看半天喘不過氣，被非主流頭伸手從後邊抱走了。

“沒事兒沒事兒，就破點兒皮。”非主流將他弄到個小房間去，“他被扔進車尾箱三天還能活呢。”

胡維被非主流的冰手冷得打了個哆嗦，甩了甩自己的腦袋。

何塵看上去，的確像是挺耐摔打的類型，過去扇那麽多爪子不也沒事兒嘛。

兩個小時不到，何塵被推出急救室，安頓在某個病房。

方定到得很快，臉上倒是挺鎮定，跟在場的幾個人都握過手，示意何塵受傷的事情不要往外說，再一一打發他們回去休息。

胖子要把胡維抱走，胡維抱著病床的鐵腳不肯動。

“快快快，趕緊把他抱走！”方定站得遠遠的，驚恐回頭，“何塵——”

何塵睡著，一點兒動靜都沒有。

方定再回頭的時候，看見胡維正呲著牙惡狠狠地瞪著自己。

“算了，”方定嘆口氣，指著他，“待這兒可以，你別靠過來。”

胡維這才收起了尖銳的牙，蹦上病房的沙發，找了塊軟墊蹲下了。

“狗狗，”胖子在門口喊他，“待會兒我給你帶吃的。”

胡維縮著狗脖子，趴下去遠遠盯著何塵看，看著看著就不知不覺睡著了。

何塵一直沒醒，胡維哪兒都沒去，沙發上這塊軟墊還挺舒適，他就幹脆長期駐紮了。

胖子到點就給他送吃的，葉縝也帶昊子來過，昊子比胡維還呆楞幾千倍，一句話都不敢說。

一周半來病房裏都挺熱鬧，胡維見過的沒見過的都來看何塵，這種現象反而讓胡維覺得很驚慌，但時間長了適應了也就還好。

當每天都變得差不多以後，時間的流逝像根本不存在。

胡維沒心思關心胖子他們談論是誰打的何塵，每天都同一個姿勢趴那塊軟墊上，他總覺得自己談不上特別喜歡何塵，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沒勁兒。

吃飯喝水都一個樣，睡著就夢見何塵發他醜照。

不一樣的事情發生在何塵住進病房的第二個星期，非主流、也就是個外號叫“瘋子”的人留下來照看。

估計是嫌病房太安靜，瘋子開了電視機看。

胡維也一起看，電視機裏講的還是那種嘰裏呱啦的話，看瘋子八成也是聽不明白，連著調了好幾次臺。

最後跟胡維之前一樣，只有選擇電影頻道。

也是現場直播，今晚將公布入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幾項大獎，正好是萬眾矚目的瞬間。

“哎，每年都搞得故弄玄虛，誰拿獎其實心裏都有數。”瘋子磕起了瓜子兒。

最佳影片、最佳導演、最佳編劇，還有頒發給攝影、剪輯、音樂、服裝或道具的傑出藝術貢獻獎，不同國家的人輪著上去捧著獎杯說話。

反正全都聽不懂，電影也都沒看過，胡維開始打哈欠。

最佳女演員是個不知道什麽國家的人，據說是這年殺出的黑馬，聞所未聞。

女影後捧著獎杯哭，瘋子嘖了一聲，舉起遙控要換臺。

但是屏幕上開始滾最佳男演員的入圍名單，瘋子又把遙控放下來了，等著名單滾到了何塵。

“瞧瞧，你爸爸多帥。”瘋子將剝好的花生米餵給他。

胡維嘎巴嘎巴地嚼著花生米，雖然只是投影的照片，但不得不說何塵是真的很適合穿黑色西裝。

腿長，的確帥得一批。

名單滾完了，主持人又開始嘰裏呱啦故弄玄虛地猜誰獲獎了。

燈光在底下黑壓壓的人頭裏四處滾，就跟搖彩開獎似的，特沒意思。

瘋子又想轉臺，直到突然聽見主持人用蹩腳的發音說：“ChenHe， 《One Day》！”

“我操！”瘋子蹦起來，瓜子兒撒了一地。

《有朝》主題曲真正響起的時候，胡維嚇得整條狗都清醒了。

瘋子把瓜子包裝袋一扔，在音樂聲裏沖到何塵床前就是一陣猛搖：“何塵何塵趕緊甭睡了！睡你麻痹起來high啊！你你你他媽又得獎了趕緊現在打車去領獎啊！”

何塵沒動靜，睡得比胡維更像豬。

瘋子開始原地蹦跶了，胡維搶先鎮定下來，挺慌張地朝電視機屏幕裏看。

何塵不在，這獎該怎麽辦啊。

胡維看著鏡頭瞎晃了好半天，定格在領獎臺上，跑上去的是《有朝》的導演李銳。

“感謝大家，感謝感謝。”李銳朝四面都鞠過躬，拿英文說：“我是電影《有朝》導演李銳。可能大家很好奇為什麽是我站在這裏，而不是…”李銳舉起沈甸甸的獎杯，“影帝何塵。”

李銳大致解釋的，就是說何塵因為家中私事不得不離開，能拿獎也的確是意外中的意外等等。

“完了，這肯定得上熱搜的。”瘋子重新坐下來，嘆口氣，“原來這個獎還真不是內定的啊…”

胡維心裏也挺驚慌，不同於瘋子，他有種不祥的預感。

“唉真是——”瘋子伸個懶腰，指指病床上的何塵，“這沒準兒就是你這輩子最輝煌的時刻，你居然還睡覺？”

何塵手機沒充電，早關機了，不然這會兒肯定得響個沒完。

瘋子沒待多晚就回去了，胡維小心翼翼地調出系統，查看現在網上的情況。

熱搜肯定是沒跑了，而且一來就是“何塵缺席頒獎儀式”。

讚揚何塵演技的大有人在，但果不其然質疑的聲音也很多，就連上去代領的李銳都被黑：

“這獎拿得也太不重視了叭！！！多忙好歹也回來領個獎啊！！！”

“李導尬聊現場，何影帝拿獎你哭什麽。”

“真不是艹人設嗎，何塵一直都擺這種清高與世無爭的架子——”

質疑還沒什麽，因為方定那邊肯定很快會買水軍去控制局面，但胡維很快就看到了他真正擔心的。

網上有個有眉有眼的爆料，說何塵實際是意外受了重傷，到現在都還沒有醒過來，就躺在該國的某醫院裏。

有照片為證，但角度比較清奇，加之何塵打了繃帶，說是何塵的確很像，說不是何塵也的確不像。

博主說得特嚴重，直接用的是“植物人”一說，指出《有朝》將成為何塵的絕世之作。

瞬間腥風血雨都來了，胡維看網上的評論看得眼都快要瞎了，所有不相信的都在想把何塵找出來，公司發的辟謠聲明沒半點兒用處。

胡維抱著一顆涼涼的心，整條狗翻上何塵的病床，何塵睡得特別安詳。

何塵之前不讓方定把他受傷的消息放出去，估計就是怕粉絲們擔心，結果一直沒外放現在突然爆出來，反而成了反效果。

胡維臥在何塵身邊，還在翻網上的各種說法，突然就把自己微博給退了。

何塵微博號，他還是知道的，問題是密碼。

胡維驚慌得只甩狗頭，看何塵睡著就更生氣，直接對著何塵胳膊咬了一口。

沒咬破，但應該有點兒疼的。

何塵還是沒醒。

胡維楞了半天，開始試密碼，何塵的名字、少年與騷年的名字，換著大小寫來了幾遍。

試試“胡維”？

胡維咚咚咚敲下“胡維”的拼音，換了換大小寫，竟然登上了！

他激動得狠狠吠了一聲，這年頭還有人起這麽簡單的密碼！

“讓大家擔心了，我沒事【doge】【doge】【doge】”

秉承著多寫多錯的原則，胡維匆匆忙忙就發了這一句話，何塵個人微博只有他自己知道密碼，這樣一來估計也就辟謠了……

胡維深深喘了口氣，將微博發出去，眼睜睜地見證了底下坐火箭的點讚轉發評論數。

可他氣還沒喘完，就又眼睜睜地看著這個號發出去了另一條微博。

比自己發的那條更有說服力，因為帶了圖。

“還活著。”

配圖是何塵坐在自家陽臺的椅子上，手裏端杯茶，朝所有人比了個剪刀手。

胡維嚇得毛都掉了一半，趕緊朝後邊躺著的何塵看了眼。

詐屍啊操！

這不就，胡維脖子一縮，涼了嗎！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文中電影節無具體原型，基本就是我瞎謅的，原諒我什麽都不懂55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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